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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伴不归人】归时少年人

DAY6 | 5:20 pm.

文/ @苏梨梨 


阅读须知:

1.吸血鬼设定,加一点点点点现背(我不知道算不算)

2.小虐预警,希望是被认可满意的。并且拾起了我的青春疼痛文学语言。

3.除了洋灵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4.中秋快乐。愿你拥有自己的归人。

 

 

—————————————————

 

    谁都知道古老的吸血鬼贵族家庭有一个年轻的小少爷,不可一世了好几百年,只和纯血统的血族交朋友。当朋友当中有年龄比较小的弟弟冲撞了他,是一定要揪回来对着“被打扰的部分”进行部分道歉的。他还有一个高级又好写的名字,叫“木子洋”。简而言之,他是一个很aristocratic的人,贵气而挑剔。

作为一只高级的吸血鬼,他不需要像人类那样规律进食,吸食其他生灵的血液是提升能力的最好方式。不过也有像隔壁家族岳岳那样,靠健身来提高能力的。搞不懂他,铁这么好举的嘛?

一个大家族里总是会养几个血仆,用于定期为还在成长的幼年吸血鬼提供新鲜血液。木子洋从小理解的吸血鬼的能力就是,能够让自己长生不老、变得好看、心血来潮时还可以操控大小不等的物体。好看的自己又有很多好看的衣服,木子洋相信自己就是族里最靓的仔。

高级的木子洋从小就是被高级生灵的血液喂养大的,不过他从小住在山里,像螃蟹这样的生物是没有见过的,像白雪公主那样的美貌也是没有见过的。哦不,不是白雪公主,是他一时兴起捡回家来的小朋友。

是的,怼天怼地谁都看不惯的木子洋,有一天突然开始养小孩。养的还是一个虎头虎脑并且没有贵族血统的混血儿。

捡到混血儿的那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仲夏月圆之夜,喜欢晚上行动的吸血鬼一族——当中名叫木子洋的那一个——被小孩在月光下白到发光的皮肤牢牢地吸引了。魔镜魔镜你快看,这是一个比我好看的小朋友!

木子洋“占山为王”的第两千多个年头,他也懒得算到底成年了多久了,这片山头的所有花花草草他早就玩了个遍,连那些有点活动能力的兽类都是成了精的强大妖兽,明摆着是给他泄愤练手用的。

冷不丁被他碰上一个白月光一样的小团团,有一双深林里的小鹿一般澄澈的大眼睛,眼尾微微上翘,连笑容都是娇憨的,浑身还有甜腻的糖果气息。他就坐在树下面,抱着自己恐龙式样的书包,眯着漂亮的眼睛对他笑,嘴里还说着:“我没有迷路哦。”萌得木子洋觉得他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未成年”四个字了。

 

木子洋蹲在小团团旁边守了一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还没有人来认领小团团,在阳光照到他的前一秒,木子洋捞起小团团就走,从此对“养成”游戏上瘾。

他是从不在晚上入眠的血族公子,看习惯了森林里的月光,胸有大志的木子洋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看一眼画册以外真正的太阳。当然,白天的他不会起床,有心去为他叫早的人,可能会被揍一顿然后扔出来,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没有白天的日子。

在无眠的万古长夜里,他一直听着时间的喧哗,也常常想起“永恒”这个词。如果没有出现灵超,可能数万年的生命就在无朝有夕的虚无当中度过了。

 

对了,“灵超”是族里颇有声望的秦姐给起的名字,好记又好写。

 

    从今以后,余生我们就互相照顾了。

    你好,灵超。

 

木子洋记性不太好,所以他有个坏习惯。习惯本来也不分什么好坏,关键是它造成的影响很坏。他写日记,隔几天就断断续续写一点。电影里说,真正的心事谁会写出来呢?木子洋会写出来。

灵超比较擅长找东西,是多年找糖吃积累起来的经验。所以他有个好习惯。习惯本来也不分什么好坏,关键是它造成的影响很好。他会找到木子洋的日记本并且打开来光明正大地“偷看”。书上说,哪里的心事最接近本人的意愿呢?未公开的日记本。

 

……

 

“小家伙对我笑了。”木子洋动用几百年来的学识,看着书上的说辞,故作文艺地写,“不管你何时微笑,你牙齿的光泽中仿佛暗藏着冷战时期太平洋两岸核试后放射尘的余辉,而后万物会迎来希冀的和平时代。”

小家伙的笑耀眼过正午的阳光,收纳了将暮的日色,包容夜间的清辉,他拥有这个山头最漂亮的眼睛。

 

XX年5月11日

卜凡送来了苹果,我让他叫我哥哥。他说什么“唉,哥哥?你别闹了。我第一次见你你还躺着呢,现在站起来就想让我喊哥哥?当你的奶妈去吧。”

奶妈?这个定位貌似很准确。

我给小家伙榨了苹果汁喝,卜凡说这样很浪费。我发誓当他看到小家伙趴在杯子前面睁大眼睛看苹果汁咕噜噜冒泡的神情,就不会这么说了,天上的月亮根本就不倒映在水里,和星星一起装进了他的眼睛。

 

XX年12月3日

灵超他叫我“洋哥”,我要叫他小弟。

    他好乖。

 

XX年12月4日

小朋友真麻烦,到了某个年龄段就会想要吃糖。

还有,“陪我看月亮”这种老套的浪漫情节是谁教他的??我得去问问陈立农家里人,晚睡会不会长不高。

月亮倒是真的很不错,改天带月亮装饰的买个捕梦网送给他。

 

XX年12月5日

你说,如果我们同时抬头看月亮,月老会不会帮我们牵红线?

连小孩子都开始教育我,月亮上面住的是嫦娥。

我不关心住着谁,但是他没听懂我的意思。

 

XX年8月17日

小弟来叫我起床了,拿着我的吹风机。

他的恐龙睡衣真可爱,我忍不住想去捉他的尾巴。

 

XX年3月15日

小朋友真的很奇怪,冬去春来好多年,他还是抱着糖罐子不放。

有一天他的糖没了,我问他,糖和我掉水里了你救谁?他说,救糖,因为糖会化掉,你不会。

对,糖会消失,我不会。

……

 

吸血鬼是不需要摄取人类的食物的,所以吃东西全凭兴趣爱好。比如灵超喜欢吃糖,他的狐族混血朋友李希侃喜欢喝可乐,他岳岳妈妈偏爱车厘子,他高一丢丢的陈立农喜欢喝草莓牛奶,等等。

只有两个人的爱好比较特殊。一个是郑锐彬,好几个晚上灵超都看到他在吃泡面。灵超还没去山下的首都城市上过大学,不知道是不是那里卖的泡面比较好吃。

另一个是他关系超好的朋友,叫尤长靖。长靖什么都喜欢吃,而且他永远都只有80斤。尤长靖可能是一只小鸟吧。可是,洋哥总是说,我和他不一样。那么我是什么呢?灵超这样想。

遗憾的是,木子洋从未回答过这个问题。

 

1月9日的第一缕阳光钻过压花玻璃门的时候,砸到了金属外罩的床头台灯上,在枕头上投下一条金色光带,映得灯盏灰色的影子精灵般雀跃在其上。

太阳将暖意寄成一个包裹,穿过一万五千公里的黑暗,撞到了灵超露在被子外面的脸上,终于晃醒了他。

然后灵超小朋友便拉着太阳的手跳进木子洋的屋里晃醒了床上的男人。摇晃过程还包括了一顿爱的毒打,场面过于血(腻)腥(歪),在此不便赘述。

然后两个人就裹得严严实实下山过生日去了。一整天不知道在哪里挥霍掉了,反正因为周一闭馆、没能去成游乐园,小朋友缠着他洋哥去吃了心心念念的肯德基四酱薯条和嫩牛五方,而且晚上回家的时候,手上还抱了一个大物件。

灵超的生日礼物是一缸鱼。很少见的紫色月光鱼。

木子洋也没多喜欢那缸鱼,倒是灵超,戳不醒木子洋没人陪他玩的时候,他就蹲在鱼缸前面,把那张精致的小脸扁扁地怼在玻璃缸上,睁大了眼睛和几尾紫色的小鱼絮絮叨叨,小鱼轮流吐一些泡泡回应他。吐泡泡第五轮结束以后,一般木子洋就起床了。

 

  有天卜凡带着岳岳去山下溜达了一圈,虽说岳岳坚持是他带卜凡出去的,但是他们一致认为鼓锣南巷卖的鸡蛋饼最好吃。

    于是那一天木子洋在日记上面写:灵超说他今年的第一个生日愿望就是“去鼓锣南巷吃一天”;第二个生日愿望是“去游乐场玩一次”;第三个生日愿望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夏天的时候也去庄园里的大泳池,月色打在池水上面粼粼地反着光。

灵超喜欢玩水,把头埋到水下张开眼睛,泳池底仿佛泛起潋滟的水光,圆圆的波点一般在眼前跳跃。更多时候他自称为了保护眼睛不进水挂在木子洋身上,甘当一个挂件。

“你是挂件嘛,小弟?”

“不,我看他属胶水的。”不想游泳但是被卜凡拖来拖去的岳岳说。

“我觉得我小时候是晚玩水长大的。”灵超攀着木子洋的肩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你小时候在忙着可爱,忙着认识我。”侧过头去挨上了灵超的脸,木子洋咧嘴就笑,露出了一排牙齿。

 

 

 

 

很多年的光阴在木子洋的“养成游戏”中悄然过去了,他们在学习和被学习的身份中悠然自得,生活在属于他们的小山头上。

“直到有一天巨龙入侵了他们的家园……”啊不对,剧本拿错了。巨龙没有入侵,但是世界也并不像他们生活的一方小天地那样平静祥和。大陆上战火四起,硝烟遮天蔽日,眼看着人类的战火就要燎原,伤及灵族境内,各族族长不得已,才又提出了已经弃之不用千年有余的“圣战选拔”,届时各族将会选出一共9位年轻人,带他们去更广阔的地方看世界,同时也作为维护大陆和平的使者。

秦姐替岳岳木子洋卜凡灵超他们四个都报名了,参赛前还做了四件大棉袄当做送行的礼物。

比赛在另一个山头进行,赛制很残酷。除了选拔结果以外皆不能对外公开,况且他们面临的是接踵而至的淘汰,离开赛场是以记忆作为代价的。“圣战骑士”作为一种荣耀,是所有人都迫切想要得到的。而作为没能选上的惩罚,关于圣战选拔的记忆便会消失。

灵超不是很懂这种伤害,既然能够永生,失去一些记忆有什么关系呢?记忆累积在时间之上,而他有的是时间。

 

木子洋第一次表现反常是在某次淘汰之前。

灵超懵懵懂懂地参与了一大半的选拔进程,直到那天晚上他和郑锐彬几个合唱完一首歌之后,走廊里开始空下来了,他才开始有了“被离开”的紧张感。他干脆整天粘着他的洋哥,反正洋哥不会消失,不会丢下他。赛制这么残酷,却能时时被人保护的感觉,特别好。他们一起去看雪看烟花,看那冬夜里不多见的月亮,有人在身侧陪伴着,让灵超身处异乡的孤独感都弱化了许多。月亮照着两个不归人,但是他们会做彼此的归人。

 

他还记得那个干冰缭绕的舞台上和郑锐彬他们四个唱了一首人类的情歌,那其中的感情痛得很透彻,他拿话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听听,这痛苦的情歌,爱而不得。

 

灵超跟木子洋分享了这个听上去很痛苦的爱情故事,而那个一向善感、会为社会新闻动容的男人,沉默地抱着他看了一晚上的电影。

《暴雨将至》里有一句“圆圈不是一个圆”的台词,触目惊心。时间不死,圆圈不圆。战争和伤痛在电影里面呈环状排布连绵不绝,生命的每一个轮回中或许有杀戮和仇恨,但是枪林弹雨种族隔阂阻挡不了爱意。善良和嗜血共存,梦想与杀戮并行,马其顿的天空中有着点点繁星,苍穹下是如画大地,暗蓝夜幕下出现山巅的剪影,像极了战争暗涌当中肃穆的爱情的模样。

 

    那天的清晨到来之际,木子洋破天荒地要求交换手机号码。原本他们焦不离孟,吼一嗓子就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是这一次,木子洋不由分说,捧着灵超的手,在他手机上一下一下敲出一个号码,像是一个打破暧昧禁忌的魔咒。

 

 

 

    灵超不是血族。

    最先发现这个秘密的是岳岳,地点是在那个他们只去了一次的月光下的泳池,而没有学游泳意向的岳岳就坐在池边玩水。

    灵超的耳朵在水下有一圈莹蓝色的光芒,初露水面的一刹那,可以看见细长柔软的鳃叶服服帖帖地挨着耳后的皮肤。平时在山上不接触湖水,鳃叶就隐藏在细小的绒毛地下,肉眼难以分辨,入水之后本能地展开,隐隐蓝光就像倒映在池里的弯月。

    多年以前去异乡游历积累的的见识证明,灵超应该是人鱼族。灵超自己无意隐瞒,岳岳一问他就承认了,在他得知希侃是狐狸以后,就分析过自己的身份了。但他也没有主动告诉木子洋的意思,岳岳也就没多这个嘴。

    然后怀揣着这个不像秘密的秘密,他经常看到灵超窝在木子洋怀里睡觉,木子洋一只手环过小人鱼的肩膀,揉着他另一边的白嫩耳朵。耳后是人鱼最敏感的身体部位,也是最脆弱的命脉。

 

    大概是从灵超小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晚上如果和木子洋一起睡,他就会把木子洋的手放到自己的耳朵上,暖意从手心蔓延到耳畔,烘得整面脸颊都热乎乎的,他也不觉得难受,就这样沉沉睡去。

 

    岳岳开始讲道理:“如果人鱼愿意任由自己的命脉部位被他人握在手里揉捏,该是怎样全心全意的信任呢?”

 

    “你该知道,他不是我们的同族。他是人鱼。是塞壬的族人,唱魅惑人心的歌曲。他生活在海里,而不是山上。他吃腻了海里的螃蟹,偏爱山上的草莓,他厌倦了水底,向往着云岚。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惧怕阳光吗?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混血,他根本就不是吸血鬼。之所以总和你晚上跑出去,不过是与生俱来的、喜欢月下吟唱的本能罢了。

 

    “你被囿于黑夜和阴影,但是他却能拥有你渴望的白日与光明。他似乎是比你更适合作为骑士,但你别忘了,他一旦拥有了这份荣耀,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无非就是和你分开。这是享受荣誉的代价,但是对小弟来说,这份荣誉是不是值得他用那样的代价去交换呢?是,当了骑士以后,他就能自己支配自己的人生,他不再是个普通灵族人,不必再听从族内长老的发号施令,枯燥地重复日复一日的劳动,离开家乡去外面闯荡,去见江涛和海风,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可是洋洋,你有没有想过,你拱手相让的这份自由,小弟他真的想要吗?”

 

    “他不是想要自由吗?不够吗?”木子洋手指拧着眉心不耐地问。

    

    “那么你许诺给他的余生呢?”

    

 

 

 

    木子洋被淘汰在他自己看来似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仿佛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高强度的对战不适合他,很快反映在他难以根治的旧疾上。短时间内他的膝盖不能再承受一定高度以上的跳跃,他的腰也被限制在一定的角度之间扭动。

 

    被宣布离开的那一刻他甚至是有些轻松的,想着安排一次自驾游,带小弟去看看马其顿的山峦,希腊的海岸,土耳其的黄昏。“我还欠他一场烟花,一次旅行。”

    不过那得先治好你的病,岳岳煞风景煞心情地补上一句。

 

 

 几天后。

 从相识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别,由大陆北方的晨露见证。

太阳还没有升起,下半夜的月光清清冷冷的,地上倒是没有霜,可灵超总觉得凉意一直顺着他露在外面的脚踝蔓延到心脏周围,藤蔓一样软软地贴附,继而越缠越紧,挣脱不得。

    木子洋没忘了把桃木剑交到他手里:“以后我们的房间就由你和我的剑镇守了。”语气是刻意的幽默,手上的动作看似轻松地拍了拍灵超的肩。岳岳站在灵超身后高一级的台阶上,伸手揉了两下小孩还没来得及梳洗的毛躁头发。“小弟可想好了啊。”

   “我们走了。”灵超听见岳岳这样说。    卜凡说了再见,而他一个字也没有讲。

生平第一次,灵超讨厌起了秦姐那辆性能很好的车子,起步加速度太快,他在后面挥手,只挥给了后视镜和车轮在地面上卷起的微小尘土。

    灵超从口袋里掏出木子洋早上给他的最后一颗糖。是梅子味的,好酸好酸,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挨着眼角,生生模糊了眼前的画面。

    不就是“绝尘而去”嘛,那个唱着“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的电视剧里,这样的镜头还少吗?

    不对,不一样。他拼命甩头否定自己。我们还没有轰轰烈烈过,不该在这时就说再见。

 

    起初他们还经常视频通话,木子洋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颗大芒果,举到摄像头面前,让躲在厕所里的他和卜凡一阵羡慕。后来似乎是被安排了别的行程,说是去山里闭关修炼,静养数月,灵超不疑有他,乖乖地挂掉电话,断了联系。

    他后悔没有回头看一眼卜凡脸上不忍的表情。

 

    木子洋的伤没能治好。新伤牵动旧疾,膝盖一用力就像遭到上百只小虫噬咬。岳岳还没有回来,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窗外是一大片湖,湖光山色统统映在玻璃窗上,良夜温和。

    他翻开身上的薄被,想下床倒个水喝,结果脚一沾地,痛感在一瞬间流向四肢百骸,眼前突然猩红一片,水杯砸在脚背上,水溅开一地,高挑身躯轰然倒在单人床边。

 

 

    再醒来的时候,木子洋发现自己被一群人鱼包围了。夜间的风扫过湖面,把凉意袭卷进他的耳朵里。人鱼的声音真好听,再让我梦到一会儿。木子洋闭着眼睛这样想。

    直到有一片温暖蔓延到他的脸颊,嫩滑的触感让他猛然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墨色柔顺的发丝被湖水浸湿,柔顺地贴在耳侧,耳后是珊瑚色类似的腮扇形器官,脸部轮廓大师雕刻一般的完美。他皮肤白的近乎透明,不是月光一样的莹白,而是泛着幽幽的蓝。这种肤色衬着他高挺的鼻梁,樱粉色微薄的双唇,而这张美艳的脸,却完全没有一丝女气,完美的好似天神。

    他下意识想起了记忆里那张充满灵气的脸,和眼前的人鱼一样好看,但是比他们多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像是深林里的幼鹿,澄澈纯净。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敲碎一场荒诞梦,曾上演千次重逢。

 

 

    老岳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人鱼不仅有美妙的歌声,更有精湛独到的回天医术,或许能治好他的腿疾。

 

 

    木子洋觉得人鱼的回天医术被描述得就像是穿越:饮下特调的湖水,记录未受伤时期的状态,湖水在体内生效以后,就会遗忘在受伤期间发生的所有事,回退到记录时刻的状态和记忆,简单来讲就像是穿越到未受伤的过去,重新开始。

    人鱼族的族长说,千年来,他们都在用一种被称为“交易”的方式,用心爱的东西,换取族人想要的他物。用歌喉换双腿,用长发换相逢,用记忆换健康。

    交出的东西越珍贵,得到的回馈就越丰厚。

 

    碗里的药水清清澈澈,完好地映着天上的月亮。中央“啪”地落进一滴水,打碎了黄澄澄的水中月。涟漪撞到碗壁又折回来,像木子洋的心情一样,一层层皱在一起。

    是眼泪。

 

    从此以后,你手心的温度将会被谁拥有?

  天亮时分,你会去谁的床前等一个早安吻?

  谁会幸运如我,得到你包里的最后一颗梅子糖?

  再看一场大雪,再听一次烟花坠落,再讲一个月亮底下的故事,你是否也会这样对另一个人,大美天地间,一笑倾城?

    我最熟悉你身体和身份的秘密,我最清楚你的喜好和痛处,可是今天过后,我将失去拥抱你的资格。

   爱情穷途末路,劫数迫在眉梢。

 

  “纵容着任性的,随意的,放肆的,轻易的,将所有欢脱倾翻。

  “不应该舍弃了,死心了,放手了,断念了,无可奈何不耐烦。

  “不算。”

 

 

       直到岳岳来找之前,灵超一直都以为木子洋真的在某个深山老林里边吃着小草莓静养。岳岳只带来了三句话。

       “木子洋离开了。别去找他了,找不到的。从今以后,你找到的人都不是他。”

    讲完他也没急着走,估摸着灵超有话要问,就站在原地低头抠了抠手指。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胆小,说谎的时候都不敢看一眼灵超那双眼睛。灵超哪里是用唱歌迷惑他人的人鱼,独独他的眼睛就能魅惑人心。

  “岳叔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讲这些话。你的意思分明就是他还在,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

“这是他的决定,就算你去找他,也只能失望而归。何必浪费精力。”明明是他最温柔的岳岳妈妈,嘴里却吐露着最残酷的言语。

 

    再张嘴已经带着些许哭腔,小孩的眼睛通红,但愣是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这时候倒真的像个血族。生气时就开始口不择言,拣着了哪个字就往外丢:“你们成年人做事都这样吗?自以为想的很全面,但是只会把事情变复杂!他有没有想过自己放弃的到底是什么!他……他丢掉的是我灵超吗?”

 

岳岳知道想起那天自己也是这样对着木子洋吼。他木子洋会差这点记忆嘛?不会。他交出去的哪里仅仅是记忆,是灵超陪伴他余生的机会,是他这么多年的喜欢,是他最纯粹的心意。

 

“他丢掉的明明是他自己!是我不乖嘛……我明明没有惹过麻烦,为什么丢下我……”

抱怨了两句就开始逐渐小声,最后只剩下哽咽的气音。

 

或许是过了很久,直到窗外的日光都黯淡了下去,灵超缩在岳岳怀里也哭累了,抱着哥哥的手轻轻地问:“我能去找他么?”

岳岳倒是气笑了:“我说不能你不还得去嘛。超啊,决定只能你自己做,只要你觉得不会辜负那张去到他那儿的车票,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孩抬起眼看他,眼泪糊了一脸还没擦干净,但是他知道他的小弟在长大。

 

窗外月华正盛,窗内泣不成声。

月亮很亮,亮也没用,没用还亮。

我很爱你,爱也没用,没用还爱。

 

 

 

 

 

 

    洋哥,我最后一条的月光小鱼,死了。

    失去生命,它的身体浮在水上漫无目的地飘着,就好像现在的我。

 

   最后灵超没有选上族里的骑士。 

他也失去了有木子洋的房间。

    

   他把沙发从客厅角落移到另一面,偌大的双人床空荡荡不知道该睡左边还是右边,一个人生活起床越来越晚,不知道怎样打发时间不如去梦里找他的心上人。他甚至开始回忆每一次值得纪念的争吵,仿佛真的像歌词里说的那样,关灯就能看见记忆的横切面,没有光线,过去那些情节更明显。

 

他的梦境里演绎过上千次重逢,开场时锣鼓喧闹,罢演后人去楼空。旧日浓情被时间酿成苦酒,哽咽着不敢入喉。自己仿佛变成了天上的月亮,离不开暗色的天空,到不了木子洋那端的白昼。

 

所以木子洋离开以后不久,灵超也离开了被他当作故乡的小山。

他洋哥喜欢旅行,心心念念自驾游。于是灵超真的计划要去世界各地。他白天窝在旅馆里看那些木子洋看过留下来的影碟,晚上再上街去寻找他熟悉的跫音。

 

 

    木子洋的那本日记,后来是岳岳问管家要来,送到他手里的。

    “我想你应该没看过这本东西吧。刚认识你那会儿,洋洋总是拿里面那些片段念给我和凡子来炫耀。多大个人了……”

    灵超也没有仔细听岳岳那些絮絮叨叨,谢过之后,说了句“卜凡在隔壁整东西呢”,看岳岳奔着那房间去了,他才回头翻开了木子洋的日记。

    照理说偷看日记的行为不太好,可是既然他木子洋都能念给别人听,写的还都是他的事,这么一想灵超就觉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这本日记他小的时候找糖吃也偷看过。只是当时识字不多,有些话直到今天才明白其中意蕴。而如今他不仅看了,他还写了。

    他心里也很清楚,现实生活中都没能完成的这些对话,无法通过这薄薄几页——尽管已经力透纸背的字迹——传达给那个人,他还是写了,就当是无目的的倾诉,要不然权当发泄。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意,不再躲躲藏藏偎在“依赖”的包装下,满满充斥着他的胸口,甜腻地胶着。

 

 

    木子洋那本日记,灵超已经写到了最后一页:

【我很想你。

天上的星光穿过亿万光年来到我的眼前,它的星球可能早就已经死去。你写在纸上的心意一笔一划,我长大以后才看懂,但是表达的人已经不在了。

书上说,“我想起你和你不可得的爱人,那是何等无谓而必要的痛楚啊。”

爱而不得的痛苦,你甘之如饴的片段,就这样尽兴地挥霍掉了我们的青春。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总是毫无察觉,知晓之时,已在错过之后。为什么我总在辗转环伺的时候错失那些人、那些事。我徒劳地拾起琐碎的记忆,咀嚼冰冷的残骸,一丝一缕地体味遗失的美好。

    那些最应该在当时深受感动的情节,却只能在枕畔无人的时光里、幻觉的梦寐中,一遍一遍身临其境地重温。

 

十年了,这个世界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更糟糕,说到底,地球不过是一枚浮游在宇宙中的孤独星体。世界还是很大,这十年间,浮光掠影地,我替你去看了看。

我见过各地的日出,我很早就知道我和你,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纯正的血族,所以我替你看到了太阳。我们灼灼的爱情就像太阳一样滚烫,摧枯拉朽。我劫后余生,齿增岁长,有一天长到你的年龄,长成你的样子。

我喝过各地的酒,像一个成年人一样,见过醉后的世界。酒入愁肠我立马就醉,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我恍惚见着了那些年山坡上的月亮,尽管它们本来就是同一个月亮,这一年中秋我们还未团圆,有些故事也还没有讲完。

2400岁前你从没见过的海我替你看了一遍又一遍,卜凡每次吃螃蟹都会先剥一整盘的蟹肉,然后一口气囫囵吞下去,岳岳妈妈洗好的车厘子总是会留几个在碗里,猫妖棉裤还没学会化人形,一天天的老是霸占你的枕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习惯很容易根深蒂固,想要努力忘掉的事情,身体会比我们先记起来。

    我想回到那个炎炎夏夜,大泳池里用手拍打出的泡沫悠悠飘浮于清水之上,水面折射出来的光影打亮泳池的周围。月光下,我分明看见你的眼里映出我的模样。

天亮了,你不见了,月亮下去了,世界于我,终究又变暗了一些。

他们总说,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可是我只想做你的归处。】

    

 

 

 

 

 又一年中秋。灵超习惯回到他在首都租的那间房子里过这个节。这间房子很接近那条鼓锣南巷,接近那个他没有完成的生日愿望。他还没去过,想着留到以后的某一天,和送他许愿权利的那个人一起去。

  洋哥说中秋是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所以他就年复一年在这里等他的归人。

如同之前每个没有木子洋的寻常白天,房间的窗帘密密地掩着,一丝光也透不进来。灵超蜷在狭小的沙发上看片。

今天的不寻常出现在影片末尾。电影《暴雨将至》出现了一句写在信里的话,“I killed a men .”他无比熟悉。

那些不动声色的伏笔,光怪陆离的过去,历经层层抽丝剥茧终得以重见天日。

   片尾音乐响起,影片在字幕滚动当中结束。屋外的街道已旧,翻新工程做得一半一半,游乐园经营不善早早易主,设施被搬空了他也没赶上去玩一次。

 

我的故人,真的不会归来了嘛?

我的第三个愿望是,和你去旅行。

 

 

灵超决定踏上与影片中同样的巴尔干大地。

马其顿,最后一站。

是夜。

火车在看似平原的地方飞驰。说是看似,实际上就是看不见外面。

他记得,对他关怀备至的岳岳妈妈也曾开车载过他这样一段充斥着黑暗的路,他们在夜色里穿行,那时候他的身边是木子洋。车行的很长一段时间,窗外除了黑暗,剩下的仍是无尽黑暗,没有月光,没有景色。

灵超只好阿Q式地劝慰自己,牢记一座城市的实体并无意义,落在不同的个体眼里的往往只是一些稀松平常的枝节。他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城市的魅惑之处在于,同一个空间可以潜伏无数记忆。

也是,就好比在马其顿的那些游客眼中举世闻名的壁画、罗马浮雕、新圣克利门教堂前的考古遗迹,拜占庭期间的几百年辉煌,当然不止他一个个体在此前驻足。

或许是因为夜色掩盖了崭新的石道,又或许是为了遮盖瞳色的墨镜过滤了城市的灯火,仿佛一切回到了旧相纸里的样子,连斑驳的石壁都模糊起来,变成北京一条条墙漆剥落的长胡同。

对于永生一族而言,时间是不死的,只有记忆在更新,思想在改朝换代。每一天的月光对他们来说是旧友,也是新人。究竟有多少血族在抬头仰望这样的明月?月亮上面住着月老会给他们牵红线。

失忆是多么老套的情节啊,更何况是让记忆回到200年以前的木子洋。

在我们相爱的时候,你可能还没有认识我。

 

分明以前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但现在他连开口都不知该说什么。

面前站着他的木子洋。

   同样的躯壳,同样的灵魂,却没有一丝一毫和他相同的记忆。

他转过头,他的呼吸近到能够落在他的脸颊。

那双幽黑的眸子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寂静,陌生,却依然印着他的脸。

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可以说。灵超盯着木子洋的脚尖,他步伐平稳,大概是治好了病吧。松了一口气,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我以前看到过,有人在干冰缭绕的舞台上唱一首人类的情歌,眼睛都红了。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唱这些?”

 

这个问题既突兀又莫名其妙。

木子洋微微皱起好看的眉眼,他一向寡言。虽然他不想回答,但是灵超的眼神真挚到让他有些失控,他即刻就回答了:“人间爱情。”

很快缓过神来补了一句:“求而不得最全,何足为奇。”

何足为奇……

我在你的心里是有多么的不足为奇。我学他人十指相扣,换来的回答不可置否。

简陋的冰山和干冰特效,单薄的舞台服装,那一场看似简陋的“人间爱情”的演绎,却是交付与他暗恋多年的一颗真心的时刻。

到现在只落得“何足为奇”四字之评。心里那一捧燎原的火失去了燃烧物,寸寸成灰。

    十余年我用爱意铸成的巨大堡垒,一夕荒草枯萎,城池倾颓,数年睽违,到最后竟然令自己厌恶这番一厢情愿。

明月花径下好不容易碰上面,不想再各自奔走。

    月亮很亮,亮也没用,没用还亮。

    我很爱你,爱也没用,没用还爱。

 

木子洋却觉得眼前少年幼稚得可笑。

纯血统的血族能够通过气味辨认出同伴的身份,他的嗅觉告诉他,这个自称灵超的少年显然不是血族。怪不得他可以在阳光下飞奔在他的国土里。他做着我不能的事情。

然而一个不知道哪族血统的小小少年,为什么有勇气去参加圣战骑士的选拔?他不是不知道淘汰赛制的残酷性,就连他自己也不愿卷入这一个修罗场。

  

灵超找到了木子洋自然就不愿意走,木子洋拗不过,也就随着他去了,反正也就是多收拾一张床铺的事情。

他给灵超找了一间离自己最近的房间,然后叫人过来收拾,他自己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眯起眼睛打量着沙发里那幅小身板。

    叫了半天都没有人过来,木子洋想起自己不是在自家山上的大庄园里面,只好亲自动手铺床叠被。

    “我这辈子还没给人铺过床呢……”连嘟囔着抱怨的语气都懒洋洋地拖长了声线。

灵超缩在沙发里,抱着自己唯一的背包,听到木子洋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捏紧了口袋里的梅子糖。

 

他给他的长靖哥哥写了信,哥哥在回信里告诉他,“很多事不用问值不值得,只用问,它对你来说是不是珍宝。”

“我有走的理由,而我愿意停留,这才是爱最好的理由。”他这么写了回信。他想了很久,即然过去的已经不在了,也要有信心把他的喜欢找回来,让他,重新爱我。

褪下了小半的舞台妆容,擦掉红印,删去电话号码,上一个故事刻下剧终,新的故事打板开机。

 

灵超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上一句话,然后把它扔进箱子锁了起来。

    【我不再徘徊过去的故事里,我走出鼓锣南巷,走出游乐场,丢掉梅子糖,去爱琴海,去马其顿,去新的时空遇见你,以我满心爱意和全部记忆,去爱你。】

    【第三个愿望是和喜欢的人去周游世界。那么,和我去旅行吧。】

 

 

    岳岳和卜凡总会来串门,但是对灵超的存在一点儿也不稀奇,仿佛他本就应该出现在这个房子里。最让木子洋奇怪的是,他们三个还经常聚在一起讨论鼓锣南巷的哪家鸡蛋饼好吃,游乐场新出了同行半价的活动,什么牌子的梅子糖最甜。

    

 

 

    回到故乡以后,木子洋的生活总是很空,他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歪在沙发上闭着眼思考人生,没准还是在梦里思考。可是最近他脑海里总是浮现灵超问他的那个问题,思来想去的后果就是睡不着觉。他每次都告诉自己不用理会这种幼稚问题,床和睡眠才是他理想的最佳组合,但灵超那双染上失望神色的眼睛又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再加上岳岳明里暗里的各种撮合,木子洋也逐渐接受了家里住进的可爱小朋友。再怎么说,也是个好看的室友啊。

于是他可能不太清楚路边楼层的形状,却记住了依稀的灯火;想不起小旅馆的样子,但怀念窗外穿梭的风声;忘记了每条街的招牌,而仍能真切地感受到北京街道的霓虹闪烁。

     那条奇奇怪怪的鱼给的苦苦的湖水他都喝下去了,有什么是不能尝试的呢?

    小弟,今天除夕。走,我们去看烟花。

 

 

    后来,木子洋有了新的日记本。

【我记忆中,你归来的时候,站在我面前,仍是少年人的模样。

    马其顿的夜漂亮极了。】

 

    但是美不及你。

    什么时候,我们再去买一缸月光小鱼?

 

 

 

    也曾是心口朱砂印,窗外白月光,手里红玫瑰;也曾比肩暗夜,万人潮涌。最后归于一句岁月倥偬,举杯月下,当饮一大白。加一颗梅子糖。

    做我的少年人,等你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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